2011年12月30日 星期五

戰國策讀後




戰國策的來源不一,從劉向的編輯序錄說明即可得知。因此沒什麼理論基礎,也就是一些經驗累積智慧,從而戰國時代的縱橫家大概就各自據以做為教學的範本或激勵精神的教材,因此就來源不一,時間一久也沒什麼考證,人名與事實的張冠李代自然就非常地混亂。


儒家歷來批評這書的內含是詭譎的詐術,劉向在戰國策的書錄反駁儒家觀點對戰國策的批評:

....雖不可以臨國教化,兵革救急之勢也,皆高才秀士,度時君之所能 ,出奇莢異智,轉危為安,運亡為存,亦可喜,皆可觀。


這種可觀不僅來自於文中所含蓄的詭計,立即可預見的效果從而決定了文章的風格,這些戰國的策士可得在對君王的演說中快速吸引君王的注意,因此文章風格曉暢清晰。後期如荊軻刺秦等慢慢地就出現一些具有文學況味與結構完整的故事,荊軻刺秦王幾乎已是成熟的微小說了。


不過這種文學形式並沒有得到發展,在班固的漢書藝文志裡一筆直接打入稗官野史。以後的文學史中零星地出現在如酉陽雜俎這類的書中。也因此戰國策歷飲不被重視,都快散佚了。


《戰國策》沒有散佚毋寧是個奇蹟,兩千年的歲月終究有慧眼者披沙瀝金,發現其價值而保留了下來。獨具慧眼的一個是劉向,另一個是曾鞏。


曾鞏的戰國策序:

 劉向所定戰國策三十三篇,崇文總目稱十一篇者闕。臣訪之士大夫家,始盡得其書,正其誤謬,而疑其不可考者,然後戰國策三十三篇複完。
  敘曰﹕向敘此書,言周之先,明教化,修法度,所以大治;及其後,謀詐用,而仁義之路塞,所以大亂,其說既美矣。卒以謂此書戰國之謀士,度時君之所能行,不得不然;則可謂惑於流俗,而不篤於自信者也。
  夫孔、孟之時,去周之初已數百歲,其舊法已亡,舊俗已熄久矣;二子乃獨明先王之道,以謂不可改者,豈將強天下之主以後世之不可為哉?亦將因其所遇之時,所遭之變,而為當世之法,使不失乎先王之意而已。
  二帝三王之治,其變固殊,其法固異,而其為國家天下之意,本末先後,未嘗不同也。二子之道如是而已。蓋法者,所以適變也,不必盡同;道者,所以立本也,不可不一。此理之不易者也。故二子者守此,豈好為異論哉?能勿苟而已矣。可謂不惑乎流俗而篤於自信者也。
  戰國之游士則不然。不知道之可信,而樂於說之易合。其設心注意,偷為一切之計而已。故論詐之便而諱其敗,言戰之善而蔽其患。其相率而為之者,莫不有利焉,而不勝其害也;有得焉,而不勝其失也。卒至蘇秦、商鞅、孫臏、吳起、李斯之徒,以亡其身;而諸侯及秦用之者,亦滅其國。其為世之大禍明矣,而俗猶莫之寤也。惟先王之道,因時適變,為法不同,而考之無疵,用之無弊。故古之聖賢,未有以此而易彼也。
  或曰﹕「邪說之害正也,宜放而絕之。則此書之不泯,其可乎?」對曰﹕「君子之禁邪說也,固將明其說於天下,使當世之人皆知其說之不可從,然後以禁則齊;使後世之人皆知其說之不可為,然後以戒則明,豈必滅其籍哉?放而絕之,莫善於是。是以孟子之書,有為神農之言者,有為墨子之言者,皆著而非之。至於此書之作,則上繼春秋,下至楚漢之起,二百四十五年之間,載其行事,固不可得而廢也。」
  
曾鞏打劉向打孔孟都沒有很用力(或用對力),最後只就聖人之說的反面肯定戰國策存在的價值,.........XD,但孟子在戰國時可也有些策士的氣味,那是時代使然啊。而儒家在戰國時代可也沒在政治上混出點實質的成蹟。不妨看一下荀子富國篇:


萬物同宇而異體,無宜而有用為人,數也。人倫並處,同求而異道,同欲而異知,生也。皆有可也,知愚同;所可異也,知愚分。埶同而知異,行私而無禍,縱欲而不窮,則民心奮而不可說也。如是,則知者未得治也;知者未得治,則功名未成也;功名未成,則群眾未縣也;群眾未縣,則君臣未立也。無君以制臣,無上以制下,天下害生縱欲。欲惡同物,欲多而物寡,寡則必爭矣。故百技所成,所以養一人也。 ....


理論說法謹嚴,但就一整個很不動聽,不是嗎?







讀史筆記:漢書卷八十宣元六王傳──另類禁書令




諸王傳通常篇幅不長,內容都蠻無聊的,印象大概就如《二十二史劄記》卷三第四十七條:漢諸王荒亂。


宣元六王傳裡頭倒是有一則蠻有趣的,東平思王劉宇,漢元帝的弟弟,元帝即位,遣就國,年紀很小應該還未滿二十歲。犯了罪元帝也不跟他計較。

後來劉宇跟他媽(宣帝的眾多小三之一)不太和,竟勞動元帝賜璽書排解,元帝書中還勸王太后別太計較,飯得吃香點別餓著了。漢書還少見這種瑣碎的日常小事。


劉宇深得韜光養晦之道:

宇立二十年,元帝崩。宇謂中謁者信等曰:「漢大臣議天子少弱,未能治天下,以為我知文法,建欲使我輔佐天子。我見尚書晨夜極苦,使我為之,不能也。今暑熱,縣官年少,持服恐無處所,我危得之!」比至下,宇凡三哭,飲酒食肉,妻妾不離側。


治國多辛苦啊!擺明了對政治沒興趣,有酒肉有女人抱就夠了。


劉宇應該是有些文化素養的,就跟侄子漢元帝要史記和諸子來看,沒想到朝廷竟然不給:


後年來朝,上疏求諸子及太史公書,上以問大將軍王鳳,對曰:「臣聞諸侯朝聘,考文章,正法度,非禮不言。今東平王幸得來朝,不思制節謹度,以防危失,而求諸書,非朝聘之義也。諸子書或反經術,非聖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書有戰國從橫權譎之謀,漢興之初謀臣竒策,天官災異,地形阸塞:皆不冝在諸侯王。不可予。不許之辭冝曰:『五經聖人所制,萬事靡不畢載。王審樂道,傅相皆儒者,旦夕講誦,足以正身虞意。夫小辯破義,小道不通,致遠恐泥,皆不足以留意。諸益於經術者,不愛於王。』」對奏,天子如鳳言,遂不與。


朝廷的態度很有趣。對諸子與史記的評論是符合漢朝官方的意識型態的,更防著諸王利用地理書興兵作亂。從劉宇求書的舉動可以推測,諸子是買不到的,都藏在皇家圖書館裡(見漢書藝文志),民間流通極少,有也是各守一經或一說,搜集起來費時費力可能也費錢。


朝廷也不用禁書,不給你你就弄不到了。

2011年12月29日 星期四

讀長阿含經卷三.四遊行經(中下)筆記




以「人生最後一程」為敘事主軸的文本並不多見,必要的條件得是個知名人物,如馬奎斯的小說《迷宮中的將軍》及卡山札基的《基督的最後誘惑》,有趣的是四福音書也是。

讀者預知主角的死亡,從而敘事的開端即開始蘊釀死亡的高潮。《遊行經》就是這個味道,篇幅並不長,結構很完整。若與《四福音書》比較還蠻有趣的,佛陀預言自己即將死亡,他在等待一個特別的時機.......

就在佛陀行將寂滅之際,隨侍的阿難對地點產生了不同的意見:

爾時。阿難即從座起。偏袒右肩。長跪叉手而白佛言。莫於此鄙陋小城荒毀之土取滅度也。所以者何。更有大國瞻婆大國.毗舍離國.王舍城.婆祇國.舍衛國.迦維羅衛國.波羅奈國。其土人民眾多。信樂佛法。佛滅度已。必能恭敬供養舍利。


佛陀為阿難說了一個大善見王的故事:


  佛言。止。止。勿造斯觀。無謂此土以為鄙陋。所以者何。昔者。此國有王名大善見。......

阿難。彼玉女寶撫此言頃。時善見王忽然命終。猶如壯士美飯一飡。無有苦惱。魂神上生第七梵天。其王善見死七日後。輪寶.珠寶自然不現。象寶.馬寶.玉女寶.居士寶.主兵寶同日命終。城池.法殿.樓觀.寶飾.金多隣園。皆變為土木。
  佛告阿難。此有為法。無常變易。要歸磨滅。貪欲無厭。消散人命。戀著恩愛。無有知足。唯得聖智。諦見道者。爾乃知足。阿難。我自憶念。曾於此處六返。作轉輪聖王。終措骨於此。今我成無上正覺。復捨性命。措身於此。自今已後。生死永絕。無有方土。措吾身處。此最後邊。更不受有。

這個故事也許是編輯杜撰的以傳達教義,但佛陀的態度肯定是真切的,最後這段佛陀對故事所下的結論,二千年後讀來仍非常的感動。


故事的結尾結束的很突然,人世間繁華如大善見王者,憬悟回頭,過往不過宛如夢幻泡影,寓意闡述了佛陀的教旨。接上來的八分佛骨跟福音書裡耶穌復活後的記載有異曲同工的書寫結構。


佛經、聖經除了傳達一種信仰外,佛經多了「誦」的目的,因此看遊行經的經驗就很不同於坊間的暢銷書.小說之類的。因此還原當初佛經集結與中文譯者就文本的寫作與編輯都非常地嚴謹,而且結構流暢,若從書店暢銷書的製作過程去比較,這些不求名利的無名作者實在令人佩服,只能用「信仰」解釋這種行為了。


2011年12月26日 星期一

古老的命題──最想去的地方

我想也許是太寂寞了.聽著聽著一直哭一直哭




走著走著 天空都亮起來了........祭師如是喃喃地唱著







最想去的地方


演唱:吳志寧

沉默的花 漸漸醒來
在冬天開了 開得好美

你們說的那些世間道理
說得好多 都聽不懂了

那就這樣 閉上眼睛 不說話
收拾行囊 剪短頭發 重新出發

臺中有沒有你最想去的地方
一個順著走就會找到的地方
走著走著 天空都亮起來了

臺中有沒有你最想去的地方
一個順著走就會找到的地方
走著走著 眼淚也都乾了

再聽一遍 開心的歌
當秋天走了 連你也帶走

你們說的那些世間道理
說了好多 卻都忘記了

那就這樣 閉上眼睛 不說話
收拾行囊 剪短頭發 重新出發

臺中有沒有你最想去的地方
一個順著走就會找到的地方
走著走著 天空都亮起來了

臺中有沒有你最想去的地方
一個順著走就會找到的地方
走著走著 眼淚也都乾了

走著走著

走著走著

走著走著 天空都亮起來了

走著走著

走著走著

2011年12月23日 星期五

《牽阮的手》觀後──有骨有肉缺乏提昇的靈魂?





《牽阮的手》是記錄片《無米樂》的導演莊益增的新作品,《無米樂》很成功地引起觀影者關注台灣農業的議題,從這點來比較《牽阮的手》就顯得較遜色了。


故事的大概是以田朝明醫師與田孟淑的愛情故事為楔子,然後鋪陳兩人夫唱婦隨一生對抗國民黨的反對運動。政治意識型態的滲入從影片的中段後就成了沈重的影子,從而有點文不對題的感覺。



我很贊同片中所揭櫫的一些民主正義的價值,但片中並沒有提出新穎的觀點,因此會有種看宣傳影片的味道。


不過觀影的過程仍是義憤填膺,忍不住握緊拳頭,而且有點擔心外省二代的毛怪看得內心很衝突。


毛怪的父親是軍人,政戰系統的中階軍官退役。從過去三十年的台灣歷史的轉折,也就是這部片所呈現的背景,如果是值得追求的價值,那為什麼我所知的毛怪爸這一輩的外省人在政治意識型態上並沒有改變,可見除了值得追求的正確的普世價值外,更前瞻的是如何融合意識型態的分歧。



毛怪散場時說她好像上了一堂歷史課,而且驚訝一些事件是不久前才發生,即使她自承政治冷感並對歷史沒有興趣。但我仍必需很謹慎地避免觸怒毛怪,尤其是影片中那些大多可能不是她生活文化的意識型態的東西,這種壁壘分明的狀態其實是台灣現況的縮影,但影片中並沒有就這部分作省思,而僅是呈現很多人講過的東西。


《牽阮的手》缺乏觀點的省思,拍了一堆眾所皆知的事件集合,結果自然是遠遠不如《無米樂》所引起的熱烈迴響。

2011年12月22日 星期四

筆記:漢書卷七十八 蕭望之傳──賦稅的道德倫理




20111215的蘋論:為了滿足居住正義的呼聲,立法院通過了「實價登錄三法」,...但實價登錄只做了半套,還得按實價課稅才算完成。


台灣的房地產投機所造成的貧富差距加大,實為社會亂源的隱憂,但政府長年並未有魄力按實價課稅去解決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的思維不僅是個政治社會的問題,同時也有倫理道德的因素,漢書蕭望之傳就有著類似的討論....


蕭望之是個服膺儒術的政治家,在解決問題的政策思考上比會從社會倫理去思考....


卷七十九馮奉世傳:「先是時,漢數出使西域,多辱命不稱,或貪汙,為外國所苦。是時烏孫大有擊匈奴之功,而西域諸國新輯,漢方善遇,欲以安之,選可使外國者。前將軍增舉奉世以衞候使持節送大宛諸國客。至伊修城,都尉宋將言莎車與旁國共攻殺漢所置莎車王萬年,并殺漢使者奚充國。時匈奴又發兵攻車師城,不能下而去。莎車遣使揚言北道諸國已屬匈奴矣,於是攻劫南道,與歃盟畔漢,從鄯善以西皆絕不通。都護鄭吉、校尉司馬意皆在北道諸國間。奉世與其副嚴昌計,以為不亟擊之,則莎車日彊,其埶難制,必危西域。遂以節諭告諸國王,因發其兵,南北道合萬五千人進擊莎車,攻拔其城。莎車王自殺,傳其首詣長安。諸國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罷兵以聞。宣帝召見韓增,曰:「賀將軍所舉得其人。」奉世遂西至大宛。大宛聞其斬莎車王,敬之異於它使。得其名馬象龍而還。」


節而言之,馮奉世是個使節並沒有兵權,見機而作矯詔發兵立了大功。於是...


同傳:「上甚說,下議封奉世。丞相、將軍皆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則顓之可也。」奉世功效尤著,冝加爵土之賞。」


但蕭望之有不同的看法:


「少府蕭望之獨以奉世奉使有指,而擅矯制違命,發諸國兵,雖有功效,不可以為後法。即封奉世,開後奉使者利,以奉世為比,爭遂發兵,要功萬里之外,為國家生事於夷狄。漸不可長,奉世不冝受封。上善望之議,以奉世為光禄大夫、水衡都尉。」


子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蕭望之是比較不尚權變而遵重制度的。



宣帝神爵元年...西羌反,漢朝沒錢沒糧,京兆尹張敞想了個好辦法,從而與蕭望之引發了一場財政政策的道德倫理爭辨:

「京兆尹張敞上書言:「國兵在外,軍以夏發,隴西以北,安定以西,吏民並給轉輸,田事頗廢,素無餘積,雖羌虜以破,來春民食必乏。窮辟之處,買亡所得,縣官穀度不足以振之。願令諸有辠,非盜受財殺人及犯法不得赦者,皆得以差入穀此八郡贖罪。務益致穀以豫備百姓之急。」


平定西羌在戰略上的重要性是隔絕匈奴與西羌的聯絡,邊疆可分而制之。張敞的權宜之計,其優劣蕭望之在下文剖析的很清楚:

「事下有司,望之與少府李彊議,以為「民函陰陽之氣,有好義欲利之心,在敎化之所助。堯在上,不能去民欲利之心,而能令其欲利不勝其好義也;雖桀在上,不能去民好義之心,而能令其好義不勝其欲利也。故堯、桀之分,在於義利而已,道民不可不慎也。今欲令民量粟以贖罪,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是貧富異刑而法不壹也。人情,貧窮,父兄囚執,聞出財得以生活,為人子弟者將不顧死亡之患,敗亂之行,以赴財利,求救親戚。一人得生,十人以喪,如此,伯夷之行壞,公綽之名滅。政敎壹傾,雖有周召之佐,恐不能復。古者臧於民,不足則取,有餘則與。詩曰『爰及矜人,哀此鰥寡』上惠下也。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下急上也。今有西邊之役,民失作業,雖戶賦口斂以贍其困乏,古之通義,百姓莫以為非。以死救生,恐未可也。陛下布德施敎,敎化旣成,堯舜亡以加也。今議開利路以傷旣成之化,臣竊痛之。」


以粟輸邊贖罪也不是什麼新穎的辦法,漢武帝早用過了,張敞抬出武帝當擋牌:

「於是天子復下其議兩府,丞相、御史以難問張敞。敞曰:「少府左馮翊所言,常人之所守耳。昔先帝征四夷,兵行三十餘年,百姓猶不加賦,而軍用給。今羌虜一隅小夷,跳梁於山谷閒,漢但令辠人出財減辠以誅之,其名賢於煩擾良民橫興賦斂也。又諸盜及殺人犯不道者,百姓所疾苦也,皆不得贖;首匿、見知縱、所不當得為之屬,議者或頗言其法可蠲除,今因此令贖,其便明甚,何化之所亂?甫刑之罰,小過赦,薄罪贖,有金選之品,所從來乆矣,何賊之所生?敞備皁衣二十餘年,甞聞罪人贖矣,未聞盜賊起也。竊憐涼州被寇,方秋饒時,民尚有飢乏,病死於道路,況至來春將大困乎!不早慮所以振救之策,而引常經以難,恐後為重責。常人可與守經,未可與權也。敞幸得備列卿,以輔兩府為職,不敢不盡愚。」




於是蕭望之接著把武帝以粟輸邊贖罪的歷史仔細地釐清以反駁張敞:

「望之、彊復對曰:「先帝聖德,賢良在位,作憲垂法,為無窮之規,永惟邊竟之不贍,故金布令甲曰『邊郡數被兵,離飢寒,夭絕天年,父子相失,令天下共給其費』固為軍旅卒暴之事也。聞天漢四年,常使死罪人入五十萬錢減死罪一等,豪彊吏民請奪假貣,至為盜賊以贖罪。其後姦邪橫暴,群盜並起,至攻城邑,殺郡守,充滿山谷,吏不能禁,明詔遣繡衣使者以興兵擊之,誅者過半,然後衰止。愚以為此使死罪贖之敗也,故曰不便。」時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亦以為羌虜且破,轉輸略足相給,遂不施敞議。」


西羌的問題在宣帝朝大致上被解決了,社會矛盾的激化遂延到之後的年代裡。



2011年12月14日 星期三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勾引冰晶體的記憶


冰晶體般的記憶...彷彿看見卻等不到它融化

冷酷的而重覆的主題,沒有鋪陳就直接勾出落淚的情緒......捲毛




這是坂本龍一在 1983年出版的同名原聲帶裡頭膾炙人口的一個主題,這個原聲帶同時使得坂

本龍一聲名大噪。記憶裡的許多喜愛的經典電影配樂都是他所創作的,如:

the last emperor 1987

black rain 1989

the sheltering sky 1990

poppoya 鐵道員 1999



怎有種回到1989買「影響」,在台中的8 1/2看電影的回憶.......

讀史筆記:首都長官列傳──讀漢書卷七十六





趙尹韓張兩王列傳第四十六


趙,趙廣漢;尹,尹翁歸;韓,韓延壽;張,張敞;兩王,王尊,王章。


讀到卷尾的贊才恍然大悟這些人合傳的原因。


賛曰:自孝武置左馮翊、右扶風、京兆尹,而吏民為之語曰:「前有趙、張,後有三王。」然劉向獨序趙廣漢、尹翁歸、韓延壽,馮商傳王尊,楊雄亦如之。廣漢聦明,下不能欺,延壽厲善,所居移風,然皆訐上不信,以失身墮功。翁歸抱公絜己,為近世表。張敞衎衎,履忠進言,縁飾儒雅,刑罰必行,縱赦有度,條敎可觀,然被輕媠之名。王尊文武自將,所在必發,譎詭不經,好為大言。王章剛直守節,不量輕重,以陷刑戮,妻子流遷,哀哉!

媠字有注:師古曰:「媠,古惰字也。謂走馬拊馬及畫眉。」指張敞畫眉的典故。


為什麼這些人要合傳呢?從傳中分析,這些人都是歷任州郡的能吏,才被調來治理首都長安的。張敞傳:「京兆典京師,長安中浩穰,於三輔尤為劇。郡國二千石以高弟入守,及為真,乆者不過三二年,近者數月一歲,輒毀傷失名,以罪過罷。唯廣漢及敞為乆任職。」

由此可知京師之難治。

2011年12月7日 星期三

讀〈法蘭克人史〉



以純粹閱讀的角度來說,這本書味如嚼蠟。


想嗑掉這本味如嚼蠟的書,最基本的門檻是先讀過一本西洋文化史加上西洋中古史,可以的話再熟悉一些聖經的故事。


這本中國商務印館所出版的中文序言:「〈法蘭克人史〉是六世紀法蘭克國家歷史的主要著作。作者都爾主教格雷戈里于公元538年出生在一個高盧-羅馬的世家望族,父母兩系都是羅馬元老的後裔。」


中文序言同時提到:「〈薩利克法典〉和〈法蘭克人史〉通常被視為墨洛溫王朝早期最重要的兩部史料....後者則為六世紀,特別是它的後半期的法蘭克國家生活描繪了一幅生動的畫面。」


這就點出了此書的重要性,但「生動」就有待商榷,那得透過一些歷史專業的歷史想像力。


J.W.Thompson在〈歷史著作史〉第九章蠻族入侵時期的歷史學家裡提到:「這個時期歷史家很少,而且其中沒有一位對那個時代有廣闊的眼界....大多數的作家都是教士,他們這類人眼光狹窄。」同時在評論〈法蘭克人史〉稱許此:「(西羅馬帝國亡國後)至加洛林王朝文藝復興之間,拉丁西方最偉大的著作。」


倒底有多偉大呢?


中文版的序言引用作者格雷戈里在另一本著作〈教父列傳〉中所言:「我不曾在語法方面受過訓練,也不曾從異教作家的完善風格方面受到教益,但是神聖的奧弗涅主教阿維圖斯教父的影響把我專門引向教會作品。」從這三點加以敷衍,以〈伯羅奔尼撒戰史〉為例,即使年代更為久遠,同樣經過輾轉重譯,中譯本仍可感受到書中的文采熠熠生輝。比較之下格雷戈里的文采顯然是嚴重地退化。


而且書中過分強調教會與神學事務。中譯本序言:「S. 迪爾教授在論及格雷戈里這本書中關於宗教迷信的記載時指出,假使他不這樣做,那就會違背他自己最深摰的信仰,也會為他的時代留下一幅殘缺不全,使人誤解的畫面。」


序言中更評論這些不時穿插在書中荒誕不經的迷信事件,是沒有多少價值可言,但若從文化史的角度解讀,則會變得有趣多,但這需要更多西洋文化史的知識背景做為閱讀的基礎。


基本上就純粹的閱讀角度,並不推薦這本書的閱讀。


不過就史書而言,該承載哪些事物引起我高度的興趣。


〈法蘭克人史〉事實上有它的著作體例,在西洋史學著作裡類似年代紀之類的作品,千篇一律地從起初,神創造天地....寫起。但編輯雜亂無章,讀起來像是中文裡頭不太有頭緒的史料,如筆記之類的。


若比較同時期中國正史著作,從體例上的「本紀,列傳,志,表」可以互補的關係,以及言簡意賅的敘述方式,中文正史比起同時代的歐洲是超前許多的,更何況這個超前是在漢書的東漢就已確立,至南北朝的戰亂時代都沒有墮落的跡象。
以下就以〈隋書 李密傳〉為例:



李密字法主,真鄉公衍之從孫也。祖耀,周邢國公。父寬,驍勇善戰,幹略過人,自周及隋,數經將領,至柱國、蒲山郡公,號為名將。密多籌筭,才兼文武,志氣雄遠,常以濟物為己任。開皇中,襲父爵蒲山公,乃散家產,賙贍親故,養客禮賢,無所愛吝。與楊玄感為刎頸之交。後更折節,下帷耽學,尤好兵書,誦皆在口。師事國子助教包愷,受史記、漢書,勵精忘倦,愷門徒皆出其下。大業初,授親衛大都督,非其所好,稱疾而歸。


及楊玄感在黎陽,有逆謀,陰遣家僮至京師召密,令與弟玄挺等同赴黎陽。玄感舉兵而密至,玄感大喜,以為謀主。玄感謀計於密,密曰:「愚有三計,惟公所擇。今天子出征,遠在遼外,地去幽州,懸隔千里。南有巨海之限,北有胡戎之患,中間一道,理極艱危。今公擁兵,出其不意,長驅入薊,直扼其喉。前有高麗,退無歸路,不過旬月,齎糧必盡。舉麾一召,其衆自降,不戰而擒,此計之上也。又關中四塞,天府之國,有衛文昇,不足為意。今宜率衆,經城勿攻,輕齎鼓行,務早西入。天子雖還,失其襟帶,據險臨之,故當必剋,萬全之勢,此計之中也。若隨近逐便,先向東都,唐禕告之,理當固守。引兵攻戰,必延歲月,勝負殊未可知,此計之下也。」玄感曰:「不然。公之下計,乃上策矣。今百官家口並在東都,若不取之,安能動物?且經城不拔,何以示威?」密計遂不行。


玄感旣至東都,皆捷,自謂天下響應,功在朝夕。及獲韋福嗣,又委以腹心,是以軍旅之事,不專歸密。福嗣旣非同謀,因戰被執,每設籌畫,皆持兩端。後使作檄文,福嗣固辭不肯。密揣知其情,因謂玄感曰:「福嗣元非同盟,實懷觀望。明公初起大事,而姦人在側,聽其是非,必為所誤矣。請斬謝衆,方可安輯。」玄感曰:「何至於此!」密知言之不用,退謂所親曰:「楚公好反而不欲勝,如何?吾屬今為虜矣!」後玄感將西入,福嗣竟亡歸東都。


時李子雄勸玄感速稱尊號,玄感以問於密。密曰:「昔陳勝自欲稱王,張耳諫而被外,魏武將求九錫,荀彧止而見疏。今者密欲正言,還恐追蹤二子,阿諛順意,又非密之本圖。何者?兵起已來,雖復頻捷,至於郡縣,未有從者。東都守禦尚強,天下救兵益至,公當身先士衆,早定關中。迺欲急自尊崇,何示不廣也!」玄感笑而止。


及宇文述、來護兒等軍且至,玄感謂密曰:「計將安出?」密曰:「元弘嗣統強兵於隴右,今可揚言其反,遣使迎公,因此入關,可得紿衆。」玄感遂以密謀,號令其衆,因引西入。至陝縣,欲圍弘農宮,密諫之曰:「公今詐衆入西,軍事在速,況乃追兵將至,安可稽留!若前不得據關,退無所守,大衆一散,何以自全?」玄感不從,遂圍之,三日攻不能拔,方引而西。至於閿鄉,追兵遂及。


玄感敗,密間行入關,與玄感從叔詢相隨,匿於馮翊詢妻之舍。尋為鄰人所告,遂捕獲,囚於京兆獄。是時煬帝在高陽,與其黨俱送帝所。在途謂其徒曰:「吾等之命,同於朝露,若至高陽,必為葅醢。今道中猶可為計,安得行就鼎鑊,不規逃避也?」衆咸然之。其徒多有金,密令出示使者曰:「吾等死日,此金並留付公,幸用相瘞。其餘即皆報德。」使者利其金,遂相然許。及出關外,防禁漸弛,密請通巿酒食,每讌飲喧譁竟夕,使者不以為意。行次邯鄲,夜宿村中,密等七人皆穿牆而遁,與王仲伯亡抵平原賊帥郝孝德。孝德不甚禮之,備遭饑饉,至削樹皮而食。仲伯潛歸天水,密詣淮陽,舍於村中,變姓名稱劉智遠,聚徒教授。經數月,密鬱鬱不得志,為五言詩曰:「金風蕩初節,玉露凋晚林。此夕窮塗士,空軫鬱陶心。眺聽良多感,慷慨獨霑襟。霑襟何所為?悵然懷古意。秦俗猶未平,漢道將何冀!樊噲巿井徒,蕭何刀筆吏。一朝時運合,萬古傳名器。寄言世上雄,虛生真可愧。」詩成而泣下數行。時人有怪之者,以告太守趙他。縣捕之,密乃亡去,抵其妹夫雍丘令丘君明。後君明從子懷義以告,帝令捕密,密得遁去,君明竟坐死。


會東郡賊帥翟讓聚黨萬餘人,密歸之。其中有知密是玄感亡將,潛勸讓害之。密大懼,乃因王伯當以策干讓。讓遣說諸小賊,所至輒降下,讓始敬焉,召與計事。密謂讓曰:「今兵衆旣多,糧無所出,若曠日持久,則人馬困敝,大敵一臨,死亡無日。未若直趣滎陽,休兵館穀,待士馬肥充,然可與人爭利。」讓從之,於是破金堤關,掠滎陽諸縣,城堡多下之。滎陽太守郇王慶及通守張須陀以兵討讓。讓數為須陀所敗,聞其來,大懼,將遠避之。密曰:「須陀勇而無謀,兵又驟勝,旣驕且狠,可一戰而擒。公但列陣以待,保為公破之。」讓不得已,勒兵將戰,密分兵千餘人於林木間設伏。讓與戰不利,軍稍却,密發伏自後掩之,須陀衆潰。與讓合擊,大破之,遂斬須陀於陣。讓於是令密建牙,別統所部。


雖然同樣是戰亂紛雲的時代,敘事仍是流暢而不蕪雜,可讀性高多了。文中的楊玄感李子雄...等,隋書皆有傳,查考起來很方便。J.W.Thompson所說的:「這個時期歷史家很少,而且其中沒有一位對那個時代有廣闊的眼界...。」正是〈法蘭克人史〉沒有隋書這種敘事章法及透視全局的視界,也就從而讀之味如嚼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