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31日 星期三

古代的樂儀隊(下)──從〈魏鼓吹曲〉鳥瞰三國史

前面的題解提到,鼓吹除了做軍樂之外,形式上題解裡頭有做些區分,一則應是做為如進行曲般的「騎吹」。由於文獻只留下曲辭,並無法得知這些曲辭的曲可分別出是「騎吹」或是典禮所用的「鼓吹」。但可確定的是留存下來的鼓吹曲詞從內容上來看多是典禮上讚頌之用的,內容不外乎是創業惟艱或是頌揚帝德之類的。唯演奏的形式隨時代有更鋪張的改變。

然則黃門鼓吹、短簫鐃歌與橫吹曲,得通名鼓吹,但所用異爾。漢有《朱鷺》等二十二曲,列於鼓吹,謂之鐃歌。及魏受命,使繆襲改其十二曲,而《君馬黃》《雉子斑》《聖人出》《臨高臺》《遠如期》《石留》《務成》《玄雲》《黃爵》《釣竿》十曲,並仍舊名。是時吳亦使韋昭改製十二曲,其十曲亦因之。而魏、吳歌辭,存者唯十二曲,餘皆不傳。

晉武帝受禪,命傅玄製二十二曲,而《玄雲》《釣竿》之名不改舊漢。[二]宋、齊並用漢曲。又充庭十六曲,梁高祖乃去其四,留其十二,更制新歌,合四時也。北齊二十曲,皆改古名。其《黃爵》《釣竿》,略而不用。後周宣帝革前代鼓吹,制為十五曲,並述功德受命以相代,大抵多言戰陣之事。隋制列鼓吹為四部,唐則又增為五部,部各有曲。唯《羽葆》諸曲,備敘功業,如前代之制。

初,魏、晉之世,給鼓吹甚輕,牙門督將五校悉有鼓吹。宋、齊已後,則甚重矣。齊武帝時,壽昌殿南閤置《白鷺》 鼓吹二曲,以為宴樂。陳後主常遣宮女習北方簫鼓,謂之《代北》,酒酣則奏之。此又施於燕私矣。按《古今樂錄》,有梁、陳時宮懸圖,四隅各有鼓吹樓而無建鼓。鼓吹樓者,昔簫史吹簫於秦,秦人為之築鳳臺。故鼓吹陸則樓車,水則樓船,其在庭則以簨虡為樓也。梁又有鼓吹熊羆十二案,其樂器有龍頭大棡鼓、中鼓、獨揭小鼓,亦隨品秩給賜焉。周武帝每元正大會,以梁案架列於懸間,與正樂合奏。隋又於案下設熊羆貙豹,騰倚承之,以象百獸之舞。唐因之。

最近曹操很紅,剛好挑一些〈魏鼓吹曲〉給大家參考一下。其內容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三國史。
作者是繆襲,以下引的是《樂府詩集》的原文。
    
魏鼓吹曲
                   


   《晉書‧樂志》曰:「魏武帝使繆襲造鼓吹十二曲以代漢曲:一曰《楚之平》,[一]二日《戰滎陽》,三曰《獲呂布》,四曰《克官渡》,五曰《舊邦》,六曰《定武功》,七曰《屠柳城》,八曰《平南荊》,九曰《平關中》,十曰《應帝期》,十一曰《邕熙》,十二曰《太和》。」



     楚之平

   《晉書‧樂志》曰:「改漢《朱鷺》為《楚之平》,言魏也。」《古今樂錄》作《初之平》。

楚之平,義兵征。神武奮,金鼓鳴。邁武德,揚洪名。漢室微,社稷傾。皇道失,桓與靈。閹官熾,群雄爭。邊、韓起,亂金城。中國擾,無紀經。赫武皇,起旗旌。麾天下,天下平。濟九州,九州寧。創武功,武功成。越五帝,邈三王。興禮樂,定紀綱。普日月,齊輝光。
    
《楚之平》曲凡三十句,句三字。

 《楚之平》 :《宋書》作《初之平》,按篇中無平楚事,則《宋書》是。
 
    
戰滎陽

   《晉書‧樂志》曰:「改漢《思悲翁》為《戰滎陽》,言曹公也。」

戰滎陽,汴水陂。戎士憤怒,貫甲馳。陣未成,退徐榮。[一]二萬騎,塹壘平。戎馬傷,六軍驚,勢不集,眾幾傾。白日沒,時晦冥,顧中牟,心屏營。同盟疑,計無成,賴我武皇,萬國寧。
   
《戰滎陽》曲凡二十句,其十八句句三字,二句句四字。

 徐榮:據《魏志‧武帝紀》改。


     獲呂布

   《晉書‧樂志》曰:「改漢《艾如張》為《獲呂布》,言曹公東圍臨淮,生擒呂布也。」

獲呂布,戮陳宮。芟夷鯨鯢,驅騁群雄。囊括天下,運掌中。
   
《獲呂布》曲凡六句,其三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



     克官渡

   《晉書‧樂志》曰:「改漢《上之回》為《克官渡》,言曹公與袁紹戰,破之於官渡也。」

克紹官渡,由白馬。僵屍流血,被原野。賊眾如犬羊,王師尚寡。沙●旁,風飛揚。轉戰不利,士卒傷。今日不勝,後何望。土山地道,不可當。卒勝大捷,震冀方。屠城破邑,神武遂章。


   《克官渡》曲凡十八句,其八句句[四]三字,一句五字,九句句[三]四字。



     舊邦


   《晉書‧樂志》曰:「改漢《翁離》為《舊邦》,言曹公勝袁紹於官渡,還譙收藏死亡士卒也。」

舊邦蕭條,心傷悲。孤魂翩翩,當何依。遊士戀故,涕如摧。兵起事大,令願違。傳求親戚,[一]在者誰。立廟置後,魂來歸。


   《舊邦》曲凡十二句,其六句句三字,六句句四字。

 [一]傳求:《宋書》作「博求」。傳即轉,與博俱可通。


     定武功

   《晉書‧樂志》曰:「改漢《戰城南》為《定武功》,言曹公初破鄴,武功之定始乎此也。」

定武功,濟黃河。河水湯湯,旦暮有橫流波。袁氏欲衰,兄弟尋干戈。決漳水,水流滂沱,嗟城中如流魚,誰能復顧室家。計窮慮盡,求來連和。和不時,心中憂戚。賊眾內潰,君臣奔北。拔鄴城,奄有魏國。王業艱難,覽觀古今,可為長歎。

   《定武功》曲凡二十一句,其五句句三字,三句句六字,十二句句四字,一句五字。


     屠柳城

   《晉書‧樂志》曰:「改漢《巫山高》為《屠柳城》,言曹公越北塞,歷白檀,破三郡烏桓於柳城也。」

屠柳城,功誠難。越度隴塞,路漫漫。北踰岡平,但聞悲風正酸。蹋頓授首,遂登白狼山。神武慹海外,永無北顧患。

   《屠柳城》曲凡十句,其三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三句句五字,一句六字。


     平南荊

   《晉書‧樂志》曰:「改漢《上陵》為《平南荊》,言曹公南平荊州也。」

南荊何遼遼,江漢濁不清。菁茅久不貢,王師赫南征。劉琮據襄陽,賊備屯樊城。六軍廬新野,金鼓震天庭。劉子面縛至,武皇許其成。許與其成,[一]撫其民。陶陶江漢間,普為大魏臣。大魏臣,向風思自新。思自新,齊功古人。在昔虞與唐,大魏得與均。多選忠義士,為喉唇。天下一定,萬世無風塵

   
《平南荊》曲凡二十四句,其十七句句五字,四句句三字,三句句四字。
 [一]與:《古樂府》卷二無「與」字。


     平關中

   《晉書‧樂志》曰:「改漢《將進酒》為《平關中》,言曹公征馬超,定關中也。」

平關中,路向潼。濟濁水,立高墉。●韓、馬,離群凶。選驍騎,縱兩翼,虜崩潰,級萬億。
   《平關中》曲凡十句,句三字。

2010年2月15日 星期一

古代的樂儀隊(上)──從〈鼓吹曲辭〉談起



中國古代的軍樂如今僅留下曲辭,收錄在宋朝郭茂倩所輯錄的《樂府詩集》裡的〈鼓吹曲辭〉裡頭。郭茂倩在〈鼓吹曲辭〉的題解中,對中國軍樂的演進做了提綱挈領的敘述。


從紅色的部分,很清楚這是軍樂,笳,樂器,多用於軍樂。


鼓吹曲,一曰短簫鐃歌。劉瓛定軍禮云:「鼓吹未知其始也,漢班壹雄朔野而有之矣。鳴笳以和簫聲,非八音也。騷人曰『鳴篪吹竽』是也。


鐃做為軍樂器,今日猶見,但簫就比較難想像了,不過「短簫」或許可以理解成方便攜帶與吹奏,而高亢的樂音可以引導昂揚的士氣與情緒。古時軍樂的功能,在意義上跟現代也很像。從辭來看,明瞭易懂的韻文或許可作為行軍之用。而「建威揚德、風敵勸士」有一首進行曲風格的歌可以比擬「內除軍閥,外抗強敵,為正義而反共,圖民族之復興」。


蔡邕《禮樂志》曰:「漢樂四品,其四曰短簫鐃歌,軍樂也。黃帝岐伯所作,以建威揚德、風敵勸士也。」


而軍樂理所當然會出現在凱旋的典禮上,古今中外皆然。


《周禮‧大司樂》曰:「王師大獻,則令奏愷樂。」《大司馬 》曰:「師有功,則愷樂獻于社。」鄭康成云:「兵樂日愷,獻功之樂也。」《春秋》曰:「晉文公敗楚於城濮。」《左傳》曰:「振旅愷以入。」《司馬法》曰:「得意則愷樂、愷歌以示喜也。」


至於什麼是鹵簿呢,就是儀隊,且是專屬皇帝的儀仗。詳見http://www.dajialubu.tw/index.asp(很有趣的網站)。而下面一大段說明了鼓吹在不同場合及應用而有不同的內涵,也就是泛指古代儀仗隊合奏的音樂。就今日來看,現實生活也不乏鼓吹的影子,至遲到清末,一省的巡撫公務出行都有前導鼓吹。也許大家還有印象,台語有「噴鼓吹」一詞,在婚喪喜慶的場合有些還看得到前導和鼓吹陣。至於廟會神明出巡就比較有規模,下次進廟裡,如城隍廟裡頭也擺設一些前導,那是城隍出巡真的會拿出來用的,而不是廟裡的擺設。


這些都可以由大駕鹵簿縮小規模去想像。


《宋書‧樂志》曰:「雍門周說孟嘗君:『鼓吹于不測之淵。』說者云:『鼓自一物,吹自竽籟之屬,非簫鼓合奏,別為一樂之名也。』然則短簫鐃歌,此時未名鼓吹矣。應劭《漢鹵簿圖》,唯有騎執箛,箛即笳,不云鼓吹。而漢世有黃門鼓吹。漢享宴食舉樂十三曲,與魏世鼓吹長簫同。長簫短簫,《伎錄》並云:『孫竹合作,執節者歌。』又《建初錄》云:『《務成》《黃爵》《玄雲》《遠期》,皆騎吹曲,非鼓吹曲。』此則列於殿庭者名鼓吹,今之從行鼓吹為騎吹,二曲異也。又孫權觀魏武軍,作鼓吹而還,此應是今之鼓吹。魏、晉世,又假諸將帥及牙門曲蓋鼓吹,斯則其時方謂之鼓吹矣。」按《西京雜記》:「漢大駕祠甘泉、汾陰,備千乘萬騎,有黃門前後部鼓吹。」則不獨列於殿庭者名鼓吹也。漢《遠如期曲》辭,有「雅樂陳」及「增壽萬年」等語,馬上奏樂之意,[一]則《遠期》又非騎吹曲也。《晉中興書》曰:「漢武帝時,南越加置交趾、九真、日南、合浦、南海、鬱林、蒼梧七郡,皆假鼓吹。」《東觀漢記》 曰:「建初中,班超拜長史,假鼓吹麾幢。」則短簫鐃歌,漢時已名鼓吹,不自魏、晉始也。崔豹《古今註》曰:「漢樂有黃門鼓吹,天子所以宴樂群臣也。短簫鐃歌,鼓吹之一章爾,亦以賜有功諸侯。」

2010年1月28日 星期四

筆記:關於「趙氏孤兒」有趣的演變

讀左傳跟史記.趙世家時看到這個故事,尤其是史記中記敘(文末附有原文)非常精彩而…有點突兀。從左傳到史記突然聯想到這故事莫非就是元劇「趙氏孤兒」的原型。


果然,「維基百科」:
趙氏孤兒,元朝的雜劇,作者為紀君祥,是為一部悲劇,內容取材自春秋時代的晉國的歷史事件─「下宮之難」。此劇描繪忠臣、義士、節婦、孝子,無不凜然如生;忠憤之氣,貫徹全篇。後來傳到法國,伏爾泰將其改編為五幕劇本(名:L'orphelin de la Maison de Tchao,1735年出版),是中國最早傳至歐洲的戲曲作品。


也就是中西交流每愛提及的一個例子。雖然以前從未了解這個故事在說什麼。

自己做的筆記,排比一下相關的年代:

1.事發於魯成公八年(周簡王三年,BC583)

《左傳》成公八年:
晉趙莊姬為趙嬰之亡故,譖之于晉侯,曰:「原、屏將為亂,欒、郤為徵。」六月,晉討趙同、趙括。武從姬氏畜于公宮。以其田與祁奚。韓厥言於晉侯曰:「成季之勳,宣孟之忠,而無後,為善者其懼矣。三代之令王,皆數百年保天之祿。夫豈無辟王,賴前哲以免也。《周書》曰:『不敢侮鰥寡。』所以明德也。」乃立武,而反其田焉。

2.左傳寫至魯哀公27年(周貞定王元年,BC468年)

3.漢武帝征和二年(BC91)
史記己成書。

4.元朝雜劇《趙氏孤兒》約完成於十四世紀

5.十八世紀,傳教士將《趙氏孤兒》譯本傳入歐洲。伏爾泰將其改編為五幕劇本(名:L'orphelin de la Maison de Tchao,1735年出版)1735年,清雍正十三年。


伏爾泰當時的歐洲籠罩著一股中國熱,異國情調的趣味不僅吸引了伏爾泰,更可引證中國的道德哲學攻擊天主教(伏爾泰認為宗教與戰爭是理性進化的兩個阻礙。)


我自己覺得有趣的是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有待商榷。左傳沒記載這個動人的故事,二、乾隆在《通鑑輯覽》的批註對此事存疑是很有道理的(一些考據的論點比較乾就不提了)。


揣想比較可能的情形是:在資料不足的情況下,司馬遷把一個很有趣的傳聞逸事寫進史記裡。


另外,史記趙世家裡頭記載趙盾所做的夢,就左傳與國語來看,當時重人文,鬼神夢的影嚮比較低。二來,記載的預言通常都是結論式的鑑誡或總結的結論以預言的方式加深讀者的印象(我的觀點)。


當然啦,元雜劇《趙氏孤兒》所展現的道德不等同於史記趙世家的記載,而左傳成公八年的記事…….影響中國哲學至深的孔子都還沒出生呢?



(原文)史記趙世家

靈公立十四年,益驕。趙盾驟諫,靈公弗聽。及食熊蹯,胹不熟,殺宰人,持其尸出,趙盾見之。靈公由此懼,欲殺盾。盾素仁愛人,嘗所食桑下餓人反扞救盾,盾以得亡。未出境,而趙穿弒靈公而立襄公弟黑臀,是為成公。趙盾復反,任國政。君子譏盾「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故太史書曰「趙盾弒其君」。晉景公〔一〕時而趙盾卒,謚為宣孟,子朔嗣。

〔一〕索隱成公之子,名據。

趙朔,晉景公之三年,朔為晉將下軍救鄭,與楚莊王戰河上。朔娶晉成公姊為夫人。

晉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一〕初,趙盾在時,夢見叔帶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兆絕而後好。趙史援占之,曰:「此夢甚惡,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至孫,趙將世益衰。」屠岸賈者,始有寵於靈公,及至於景公而賈為司寇,將作難,乃治靈公之賊以致趙盾,遍告諸將曰:「盾雖不知,猶為賊首。以臣弒君,子孫在朝,何以懲罪?請誅之。」韓厥曰:「 靈公遇賊,趙盾在外,吾先君以為無罪,故不誅。今諸君將誅其後,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誅。妄誅謂之亂。臣有大事而君不聞,是無君也。」屠岸賈不聽。韓厥告趙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絕趙祀,朔死不恨。」韓厥許諾,稱疾不出。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於下宮,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皆滅其族。

〔一〕集解徐廣曰:「按年表,救鄭及誅滅,皆景公三年。」

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趙朔客曰公孫杵臼,杵臼謂朔友人程嬰曰:「胡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無何,而朔婦免身,生男。屠岸賈聞之,索於宮中。夫人置兒中,祝曰:「趙宗滅乎,若號;即不滅,若無聲。」及索,兒竟無聲。已脫,程嬰謂公孫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後必且復索之,柰何?」公孫杵臼曰:「立孤與死孰難?」程嬰曰:「死易,立孤難耳。」公孫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子彊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請先死。」乃二人謀取他人嬰兒負之,衣以文葆,〔一〕匿山中。程嬰出,謬謂諸將軍曰:「嬰不肖,不能立趙孤。誰能與我千金,吾告趙氏孤處。」諸將皆喜,許之,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杵臼謬曰:「小人哉程嬰!昔下宮之難不能死,與我謀匿趙氏孤兒,今又賣我。縱不能立,而忍賣之乎!」抱兒呼曰:「天乎天乎!趙氏孤兒何罪?請活之,獨殺杵臼可也。」諸將不許,遂殺杵臼與孤兒。諸將以為趙氏孤兒良已死,皆喜。然趙氏真孤乃反在,程嬰卒與俱匿山中。

〔一〕集解徐廣曰:「小兒被曰葆。」

居十五年,晉景公疾,卜之,大業之後不遂者為祟。景公問韓厥,厥知趙孤在,乃曰:「大業之後在晉絕祀者,其趙氏乎?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中衍人面鳥噣,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厲無道,而叔帶去周適晉,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嘗絕祀。今吾君獨滅趙宗,國人哀之,故見龜策。唯君圖之。」景公問:「趙尚有後子孫乎?」韓厥具以實告。於是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召而匿之宮中。諸將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眾以脅諸將而見趙孤。趙孤名曰武。諸將不得已,乃曰:「昔下宮之難,屠岸賈為之,矯以君命,并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難!微君之疾,群臣固且請立趙後。今君有命,群臣之願也。」於是召趙武、程嬰遍拜諸將,遂反與程嬰、趙武攻屠岸賈,滅其族。復與趙武田邑如故。〔一〕

〔一〕集解徐廣曰:「推次,晉復與趙武田邑,是景公之十七年也。而乃是春秋成公八年經書『晉殺其大夫趙同、趙括』,左傳於此說立趙武事者,注云『終說之耳,非此年也』。」

及趙武冠,為成人,程嬰乃辭諸大夫,謂趙武曰:「昔下宮之難,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趙氏之後。今趙武既立,為成人,復故位,我將下報趙宣孟與公孫杵臼。」趙武啼泣頓首固請,曰:「武願苦筋骨以報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嬰曰:「不可。彼以我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報,是以我事為不成。」遂自殺。趙武服齊衰三年,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絕。〔一〕

〔一〕集解新序曰:「程嬰、公孫杵臼可謂信友厚士矣。嬰之自殺下報,亦過矣。」正義今河東趙氏祠先人,猶別舒一座祭二士矣。